哈密戈壁落日记

有些时候、有些事、有些场景，只有过去了一段时间，偶然在某个时刻想起，才知道当时不经意间流逝的岁月是那么弥足珍贵。

去年冬季，我和两名省报记者去新疆哈密戈壁拍摄冬季里地质队施工的纪录片。我们先从济南飞到乌鲁木齐，再从乌鲁木齐开车前往哈密，中间除了拍摄一段沿途盐湖的镜头，其他时间我们没有停留，直接到达野外一线项目现场。

当时，一望无垠的戈壁已经迎来落日时刻，浅灰色的戈壁滩正慢慢变成墨黑，而西边远处的天空却逐渐红了起来。这轮夕阳不是曾经在沙漠中看到的彤红，而是透着金色，甚至金得发白。夕阳下，天地相接，戈壁的层次、轮廓格外分明，仿佛一块幕布上镶嵌着殷红，殷红中点缀着一只明亮的圆盘。

夕阳把整个工区映照得非常安静，这是无人区的戈壁、无人区的落日，还有无人区的我们。我们被大自然的伟力震撼，仿佛每一块戈壁的石子都有了灵魂，亿万年的岁月在我们脚下流淌，亿万年的斜阳依然没有什么不同。刹那间，我突然想到，人类的历史相比这戈壁、这落日，仅仅是转身的一瞬而已。我深深地体会着此刻的宁静，没有纷扰的世间，仿佛自己的心也无比地贴近这片大地戈壁。

戈壁上，凛冽的寒风不断灌进我们的衣领里，地质队员们依然在紧锣密鼓地施工着。地震勘探仪器车不知何时亮起了灯，震源车驶近我们时，所发出的振动感从戈壁地表渐次传来，使戈壁落日的四野更加安静了。

不久，夕阳终于落进了戈壁，鹅黄的余晖也渐渐消失，带走了戈壁影影绰绰的最后一抹轮廓。广袤的戈壁大地，只剩下地质勘探队伍的灯光在亮着。望向远处，这灯光显得无比安宁、温暖而亲切。

当漆黑的夜缓缓降临，冷风依然在使劲地吹。夜晚的天空很是晴朗，未满的月亮挂在东北方的高空上。作为来自四千多公里外的异乡客，这个项目的很多地质队员已经在新疆度过了半年时间。想起十多年前，我在业务部门从事技术工作的时候，每年在野外一线至少要待八九个月，最多的一年待了有三百多天，那是地质行业辉煌的“黄金十年”，也是地质人异常忙碌的十年。

当地质队员们完成了当天计划的地质勘探工作量后，开始组成车队返回项目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一户人家，是名副其实的人迹罕至，所以也没有路，但是项目上来来回回的地质勘探车辆不停地行驶，硬是压出来一条戈壁之“路”，在车灯的照射下，戈壁地表有一层明显的车辙。项目工区不完全是平坦的，有很多起起伏伏，我们在上上下下的小山包一样的戈壁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接上了一条像样的“大路”。

第二天清晨六点多，20多名地质队员吃完早饭，从项目部再次前往前一晚施工过的地质工地，我们也跟随队伍拍摄队员们繁忙施工的一天。车队开到工区时，天依然没有亮，天气格外寒冷。到达勘探区域后，大家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项目各班组陆续架设好仪器，升起接收信号的天线，负责测绘的技术人员哈着气，背着测量设备向戈壁远处走去。

在从哈密地质项目工地去塔城的路上，我们看见一大片苍茫的芦苇荡，云彩一大片一大片地从天空中飞过。灰白的芦苇迎风摆动，纤细而又充满韧性的芦苇坚强地屹立在天寒地冻的旷野中，我不停地想起哈密戈壁上早出晚归的地质队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