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柜

父亲住院，我抽空回老家取合疗本，在书柜边驻足，不禁潸然泪下。

书柜上的书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都发黄发旧了。书柜共有四层，最上一层是小说，有被我翻得卷边的《红楼梦》《啼笑因缘》《家》《高山下的花环》《穆斯林的葬礼》，还有《飘》《基督山伯爵》《红与黑》等；第二层是古诗词及写作工具书，有《唐诗三百首》《宋词精选》《如何写小说》《好诗句摘编》《如何写好散文》等；第三层是农用工具书，有《小麦种植技术》《如何种好西瓜》《豇豆的常见病虫害诊断》《西红柿的栽培与管理》等；第四层是我和姐姐上学时的各类教材，以及父亲的各类账目本。

书柜上还摆了一些照片，有我和姐姐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毕业照片，我和姐姐的旅行照，还有两个带相框的父母单人照。父亲说，这是他花了20元在家门口照的。我当时还笑父亲说，“啥时候想照，我带你们去照相馆正儿八经照。”父亲说，“没事，都一样，就是留个影，这些提前准备了，以后我们百年了，你们就不用那么仓促了。”我听了，怅然若失。

书柜中的书大多是父亲购置的。他年轻时很喜欢读书，经常用节省下来的粮票换书看。

我三四岁时，父亲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堆画册，带着我识数认字。如今，一个老爷爷赶着一群小鸡的图片仍保留在我的记忆里。

上小学后，家里的连环画成了我的最爱，《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让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那时学校课外书比较少，要求每名学生每年捐10本图书，这些连环画就成了我的捐赠书籍。后来，这些书籍遗失了，当年的校舍也已经被夷为平地。

上初中后，我开始偷偷翻看书柜上的小说。每每父母督促学习时，我就在小说上面放一本课本，继续偷偷看。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当年看到林黛玉在贾宝玉、薛宝钗大婚之日泪尽而逝时，我大哭起来，惹得母亲赶紧来问：“怎么了？”

上了高中，我开始住校，父亲会给一些零用钱，除了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外，我把剩下的钱全部攒下来，换回一本本书，填充到书柜的空隙中。每到假期，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躲在炕角，一本本翻看书架上的书。

进入大学，学校有图书馆，还给每名学生配了小书架，我就很少给家里的书柜添置新书了。

工作后，每一次搬家，我都会携带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类书籍。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在卧室里打了一个大大的书柜，装满了我上大学后购买的所有书。不过，现在书柜中的很多书，我许久都没翻阅了。为了生计，阅读也变成了奢侈，听书成了常态。

站在老家的书柜前，摸着发黄的书籍，嗅着书上沾染的柴火味，我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书柜里的书，丰富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光，伴随着我不断成长。

转瞬间，我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看着虚弱的父亲，我想起了台湾作家龙应台的话，“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道多少次，自己潇洒离去，留给父母的是深深的想念。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希望父母健康长寿，让我可以陪着他们去读那书柜里发黄的书，去看那未曾领略的世界，照那未曾兑现的照片……